凉生

职业爬墙选手

 

【诚台】同襟

同襟





明台从小便闹腾。

明镜宠他,明楼虽是严厉,却也不肯放下架子追着他满屋跑,所以明镜总是笑着说明家只有明诚降得住他。

明镜说这句话的时候,明台的心里是喜悦的。

他喜欢打完球后脏兮兮的回来,明诚满屋子的追他,最后强行按住他帮他洗头。

明诚的手指穿行在他的发间,他的刘海被打湿了搭在额前,他透过发丝着迷地注视着明诚青涩而英俊的脸。

有时他也会不安分地扭来扭去,肥皂水滴到他的眼睛里,他闭上被刺痛的眼睛,手却不安分地晃来晃去,最后还是得逞地轻轻环住明诚的腰。

那时明诚比他要高上不少,他的头刚刚到对方的肩,他蹭在对方肩头,听着明诚带着半是无奈半是心疼的语气一边责备他一边帮他清洗泡沫。

明台睁开眼就是明诚的脸,他们离得很近,明诚的神色平静地不带一丝波澜。每每这时,明台总会暗暗地叹一口气,他的阿诚哥,就是太过正经了。不过他很快又会高兴起来,为着他藏着的这个禁忌又美丽的秘密。


再大一点,明诚的学业忙了起来,不可能每天追着他跑了。明台就会偷偷地溜到对方的房门口,悄悄开一条缝。看阳光下明诚的身影一点点变短,光线照到明诚身上,一寸寸的移动,最后把明诚瘦瘦高高的身子整个都融入光芒中,他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在光线下变得柔和起来。他皱眉,他提手写字,明台痴痴地看着,直到夕阳西沉,他才迅速地跑开,避开和明诚的对视。





上海局势旦夕剧变,日本人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这片土地,枪声和炮鸣声替代了音乐和歌声成为了上海夜的奏鸣曲。

明诚随明楼回到上海任职,在明公馆周围,自是一片歌舞升平,这里宪兵队进不来,也不敢进。但在一墙之外,鲜血和枪鸣成了人们日常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他才知道,天堂和地狱,原来只有一线之隔。

而最让他痛苦的莫过于看到他从小捧着掌心的明台从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变成了一把冰冷的枪。


死间计划成功了,但这让明台几乎崩溃。明诚去看他,明台注视了他许久,最终还是平静地开口。

“阿诚哥,再给我洗一次头吧。”

明诚看着不哭不闹的明台,忽然觉得他们已经隔的好远,他错愕地站在原地,还是明台抬了抬他扎满绑带的手,无奈地笑了。

“我的手不能碰肥皂。”

明诚看着明台的脸,他记得明台年少时的每一个笑容,他总是温暖耀眼地像一个小太阳,让人渴望靠近又害怕被灼伤。但是现在的明台,衔着淡若山岚的笑容,仿佛距他一光年外,遥远又陌生。


明诚眼底酸涩,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话,明台温顺地低下头,让对方帮他洗去沾在发丝上的血迹。

明诚在恍惚间还以为那还是小时候,那个没有战争的青涩年代,但也是在这一瞬,他发现明台早已到了能与他比肩的高度。

明台伸手想去揉眼睛,明诚急忙想去捧他的脸,以为他又把肥皂水弄进了眼睛,一句责备的话却又消失在唇角。

明台在哭。

明诚不是没见过明台哭,小时候受了委屈他哭过,自己去法国那一次他哭过,但那都是嚎啕大哭,即便眼泪落的再多,明台眼底都带着对未来的期翼。但是这一次,明台的泪珠沉默地落下,眼神死气沉沉。

明诚顾不得手上还沾着水,把明台揽入怀中。已经和他一样高的少年立刻蜷进他的怀里,他的哭声显然夹杂着克制,但当明诚把手掌覆在对方的肩头之后,明台终于放声大哭。

明诚从没有听过这么绝望的哭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干呕出来,他只能紧紧的抱住明台,他的双臂死死的环住明台的肩。

明诚想起自己第一次出任务,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看着战友死在自己面前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开。

要取得战争的胜利,必须要流血,他脚下的这一片方寸安宁之地,是无数战士在前线拼杀所守卫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流淌着烈士的鲜血。

这之前有很多人死去,这之后会有更多。

战争,从来都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但是这样的话,他不能对明台说。


小心翼翼捧起明台的脸,他摘下那条明台从小就想要的自己的围巾,给明台围上。

明台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明诚拍了拍他的肩,神色坚定。

“走出这个房间,就把背挺直了,记住,我们明家的男子汉,就算面对死亡,也无所畏惧。”

他又在明台唇角落下一个亲昵又不过于逾越的吻,在青年惊诧的眼神中露出了笑容。

“不过,若想知道这个吻的含义,带着我的围巾,活着回来见我。”

“我们,都要活着。”





索菲亚是巴黎大学建筑系的大二学生,众所周知,最受一众年轻女学生欢迎的,不是会露出明媚笑容金发碧眼的法国男孩,也不是会在一个法式热吻后与恋人互道晚安的中年绅士,而是来自中国教授建筑的明诚教授。

明明是东方人,却讲着一口标准的法语。明教授爱穿长大衣,他走路时总是挺直了腰板,索菲亚不明白,这样一个温文儒雅的教授,为什么常常带着一种肃杀之气。

直到她有一次发现明教授的手上有茧,这是她曾在当兵的哥哥手上看到的,那是常年握枪所留下的痕迹。

十余年前发生在中国的那场对抗日本的战争,她曾在书中读过。正义的一方终于最终取得了胜利,以数以亿计的牺牲为代价。

这是一个经历战争的人,索菲亚这样想,他们值得被尊敬。

但明诚教授更是与众不同。

平日里不乏有女学生给他递情书或礼物,明教授常常会说一句谢谢,但紧接着的却是一句抱歉。

索菲亚从没见过明教授的爱人或妻子,直到她在一天下课后看到一个穿着长风衣的东方男人笑眼盈盈站在门口,明诚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露出索菲亚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





明诚从未觉得如此幸福。

他教书,教他喜欢的建筑学。他也画画,画下明台每一个或可爱或窘迫的瞬间。

战争结束后,他们来到了法国,这里风气开放,他们又曾经在这里住过,法语说得都好。他去巴黎大学教书,明台就做他助手,他们住的地方有一个小花园,就像他曾经画的那幅画中一样。


明诚追逐光明,但他的前半生一直羁糜于黑暗中。

而现在,他握着明台的手,走在阳光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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